《杀生道果》

陈陈小波

文案：
　　“九天垂下不死树，塚中掘出仙人骨；
2 d, W/ o) @0 I; J　　道尊啧啧饮血浆，老佛津津啖肉脯；
2 w6 N; m/ O4 h( l* k　　六畜五牲敲法鼓，城狐社鼠锅中煮；
$ |- M9 u1 |, c  g9 B" I- H* ~　　长生酒里冤魂腥，杀生宴上道果苦！”
　　此世道法显圣，无数教门修士、旁门术士、王侯将相、达官贵人们心心念念的当然便是长生不死！
　　枭神墓、盗天机、采珠术、圣婴丹、尸骨俑、阴神龛、人化妖、不死药、红线蛊、血仙虫、人鱼肉、金缕玉衣、五毒元神、七星延命……
　　他们杀生害命，只为盗取那一颗“不死树”上结出的【杀生道果】！
( y0 m# |4 H! `* [& @) Y　　直到……这个世界来了一位阴险的“钓鱼佬”。
; H3 U; B$ C5 M, f　　带着一册《小生死簿》降生的王远，原本只有一个简单朴素的梦想：
　　急管繁弦，烟景长街，溶溶月色之夜，闲闲太平之居，而我倚栏听风，把盏邀星。
　　带着自己的“嫁衣新娘”，早上在太山看日出，中午在洛阳赏琼花，傍晚去北海就着极光饮酒。
- x6 n" x" i6 G( B　　“可你们实在是香得一批啊！
　　不行了，都不要跑，老夫今日便要众筹修仙！请……宝贝儿转身！”
/ k/ W- c; J7 w3 A　　嫁衣新娘血红的盖头陡然飘落。
　　作者自定义标签 穿越 腹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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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尸祭
7 R0 k  }4 w( m8 ^　　赤县神州。
　　大炎，建明十五年。
1 Y% e8 K! V2 `7 S7 L3 b; C- A　　北邙山。
　　此山纵横几百里，山河拱戴，树木森列，苍翠如云。
. S/ t9 n1 h: R4 [7 k" @$ _2 G+ {　　无数高达数十丈的封土大墓中，不知埋葬着历朝历代多少王侯将相、青史名人。
　　另有因千百年战乱、疫病积累下来的层层乱葬岗，白骨堆叠，磷火遍地。
　　兼之山林中多有凶禽猛兽、山精野鬼出没。
8 N% v5 I" y! f: [5 {$ i6 N( w4 n　　这里自古便流传着山下“白骨渊”，山中“亡人乡”，山上“无回崖”的赫赫凶名。
　　纵使是那些胆边生毛的腌臜泼才，没事也不敢进山乱逛，寻常百姓更是避之唯恐不及。
4 H4 F1 ]4 c, n" n　　然而。
　　坐落在北邙山脚下的古槐坳大陵村，却偏偏就是那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异类。
8 h  D! o, A2 E$ ]( Q' u　　傍晚时分，落日沉沉，晦暗不明。
　　位于村子正中心的王氏祠堂中，一场用来祭祀祖先，盛大而又诡异的“尸祭”仪式已经进入了尾声。
　　曲调古怪直透人心的唢呐声中。
" [& I8 D. i% Q) }' T, D2 Q! w　　“族老献酒——！”
: y+ R- E+ Q8 j" P& k　　一个约莫十四、五岁的白净少年，身穿威风凛凛的【道将】官服，端坐在挂着一幅《坐堂白虎像》的朱红祭台上。
% p( [( a/ c2 s) N, q7 b3 z5 `　　神色有些呆愣地接过王氏族长、族老们分别用玉器献上的各色美酒。
0 H: H# C; G5 W% O# U9 C　　先撒了一部分酒在地上，用酒香吸引冥冥中的鬼神，自己再喝上一口，剩下的部分则放到了脚下的祭台上。
　　香火缭绕，唢呐鼓噪，黄幔飘飘，虽然人头攒动，却让人莫名感觉有些阴间。
8 b0 L6 C6 B; X　　一连九次之后，整个祠堂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酒香，少年白净俊俏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。
　　祭台之下。
　　身穿华美祭服却身材魁梧凶悍好似虎豹的王氏族长，看到那少年动作虽然略显迟钝，却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祭祀科仪，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) g, O! e& {. X$ F　　‘这小子虽然天生痴傻，但还算听话。
0 q* N5 f6 L; [' J, u9 u+ O+ T　　其实已经过了十几年，就算他是祖先王公一脉的长房长子长孙，对我来说也早就没有了任何威胁。
　　本来我只想让你自生自灭，奈何啊……只怪你自己命不好吧。’
! M5 d0 C. m- @" q( F) V! k8 ~) l　　眼中寒光闪烁，抬头对主持仪式的族老使了个眼色。
　　后者会意，“尸祭”仪式继续。
　　“子孙拜先祖王公！一叩首！”
　　在族长的带领下，王氏家族老老少少数百口男丁齐齐下跪，对端坐在祭台上的少年行大礼叩拜。
  g7 t9 R5 p+ v, M2 |% Y/ T0 K3 W　　当然，众人叩拜的并非这少年本身，而是他此时扮演的大陵王氏初代先祖“王公讳虎臣”。
5 M+ ^; f9 ~* B) }6 [　　这少年便是“尸祭”中的“尸”。
; g+ |% [+ ]7 c　　按照炎汉古老的祭祀习俗——祭必有尸！
0 j, t* G& E( ~; z5 }: }　　这里的“尸”并非尸体，而是在祭祀时由人所扮演的祖先或神明。
　　“尸”的扮演者通常是亡者的直系子孙后代。
/ {% E8 p1 W% J8 A: w6 B- a5 g; N　　一旦成为“尸”，他在祭祀时所代表的就是祖先或神明，哪怕举行国祀时，一国之君也要向“尸”行礼、献酒。
. m) p' D/ h6 M; M, {　　典故“尸位素餐”便是出自这古老的“尸祭”仪式，也是光吃饭不干活的典范。
7 O2 E5 n+ Q- i! F　　随着“尸祭”结束，夜幕也渐渐降临。
　　数百口王氏族人鱼贯退出，只有一个提着食盒的年轻人留在最后。
　　为尊贵的“尸”奉上丰盛的饭菜之后，他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，好像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事物追赶，逃也似地退了出去。
5 |; a3 K5 o- @# h　　脚步轻盈，仅仅几个跨步就消失在祠堂门外，明显身手不俗。
6 a$ ~/ p# K! A+ P9 G7 O　　单单留下那个扮成王氏祖先的呆愣少年，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祭台上，在明灭的烛光中宛若一尊泥胎木塑。
　　直到确认最后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。
　　王远原本木然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，眼神恢复灵动，拼命搓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，心中无声叹息：
　　‘十五年啊，你们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？
9 V* P# k. A! k& ?　　劳资如果继续待在这儿，迟早被这些所谓的血脉亲族给害死啊！’
　　即使此间已经没人，却也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，显然对这少年来说谨小慎微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。
0 f* q) K0 h7 M9 M　　自降生伊始，穿越者王远就幸运地没有经历胎中之谜。
0 q4 K' T+ ~7 e0 x! w: f. M9 W　　但幼儿的身体实在太过弱小，与他带着庞杂记忆转世而来的灵魂实在难以匹配。
* {( f1 U9 m% m2 \7 D! V9 \' k　　故而在他从小到大接近十五年的时间里，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沉寂。
　　在大多数沉寂的时间里就像是个智商只有三四岁的痴傻儿，也是所有王氏族人对他的固有认知，根深蒂固毫不怀疑。
　　但是，随着身体不断成长，王远主意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。
9 {; O, w1 s" A3 z　　就在刚才的“尸祭”中，他此生灵魂和肉体上的不协调之处已经彻底消散，痴傻状态也就此一去不复返！
　　此时的王远，却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清醒地意识到，自己危如累卵的凶险境地。
3 H* r: w' p3 x3 r0 v　　危机源头不是旁人，正是刚刚还在向他大礼跪拜的北邙山大陵王氏宗族！
　　说起大陵王氏，就不得不提此世大炎王朝所在的赤县神州。
$ T- R& F+ m- W2 p# E" |　　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神诡世界。
　　道法显圣，山精野鬼傲啸山林，妖魔诡怪层出不穷，就算那人人追求的长生不死都不是什么天方夜谭。
9 |% `% A% i- Q/ E2 ?! ?　　而北邙山上的大墓中除了丰厚至极的陪葬品之外，那些王侯将相、青史名人留下的尸骨本就是极上乘的练法材料之一。
　　当然不可能少了人手看护。
* u5 E% v! g7 B5 [8 U　　这居住在山下古槐坳大陵村的王氏一族，便是自大炎朝初代洛阳王“伊厉王周彝”下葬开始，便负责看护这一脉王族陵寝的守陵人。
　　这份职司由王氏族人世代相传，到今天为止已经延续了将近两百年。
, N7 j( m5 @! ~% n5 ?% }　　巧合的是。
( t& K3 o8 j, \& @( z1 C, _( f- }　　降生于这个家族的王远意外发现，今生不仅是姓名、外貌、生辰八字甚至胎记，竟然都和前世一模一样，简直就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。
　　他在前世早就已经孑然一身，能以这种起点重活一世，还有希望一窥能长生不死的道法仙术，本应是一件大大的美事。
+ L& n4 ]3 e! L* M9 m2 P　　但以族长王云虎为首的大多数王氏族人显然不这么想。
　　他这一脉从两百年前开始，就是王公长房、长子、长孙延续下来的嫡系主脉，同时也是历代的王氏族长，代代如此从无例外。
　　按理说王远父母早逝他也惨变孤儿，还天生“痴傻”，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旁人的利益，更到不了要被人除之而后快的地步。
5 G0 {% l& [& T. P　　可谁让他这长房唯一继承人的名下，还挂着……足足一千亩私田呢？
& M' }3 y" F, o% B+ j　　虽说王氏族中这些年不仅领着大炎朝廷的俸禄，还有免除赋税的族田供养，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富足。
　　但不算各家的私田，作为家族立身之本的族田一共也不过才两千亩。
7 W# B1 ]# k; m6 u  w' H　　可想而知，当年王远爷爷用军功换来的这一千亩良田，是何等的让人眼红？
- Y3 l/ N6 m1 E　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。
　　一项自古以来便有的恶劣传统——吃绝户，自然而然便降临到了王远的头上。
5 s3 d4 l. ~0 G( b0 h　　而且现任族长王云虎是个会做人的。
　　虽然自己吃掉了大头，却也知道雨露均沾的道理，宗族里面只要是会喘气的一个都没有拉下，通通分了一杯羹。
　　全族上下，没人在乎这其实是别人用命挣回来的家业，反倒是人人都在称颂王云虎的仁义。
( G. e0 T6 E% c' j2 I, @2 W　　个别有良心的，也顶多不闻不问，权作不知。
) s  {' v6 W* M$ B* r) c　　眼看王远还有一个月就要年满十五岁，录入军籍成为领取朝廷俸禄的正式守陵人。
, t' [, F- {- A% i　　族中需得向主管着各家王府陵墓事务的“大陵司”，甚至是京师守卫皇陵的“神宫监”报备。
4 R  L$ }/ {) g5 d9 s! J　　到时候族中联合侵吞王远家田地的事情必然隐瞒不住。
　　事实上，到时候就算不报，上峰也必然会来过问、考核。
2 n+ A5 f: Q1 B, d/ B) P　　于是……便有了这场以他为主角的“尸祭”。
　　王远看着烛火暗淡，空荡荡阴森森的祠堂，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：
　　“全族上下都在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死劳资，然后心安理得地继承我家的千亩良田啊。
　　我要不是个‘傻子’，恐怕连现在都活不到，稀里糊涂地就重新投胎去了。
　　不，在这神诡世界想安稳投胎重新做人都难呐。”
2 z: Z& Q# a2 e, F. A　　赚了是个“傻子”的便宜，别人搞阴谋诡计的时候甚至都懒得刻意回避他，自然也让他偷听到了不少内情。
　　生死难关就在今夜！
+ S! {' u# T) S0 S: Y4 O9 s! Y　　在这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中，“尸祭”中的“尸”自然不是那么好当的。
　　血脉相连的子孙后代只是最基本的条件，正常情况下必须年过二十，气血要足，八字要硬，属相要大，最好是龙、虎、牛、马这四相。
5 k. M, `6 @( i; b% K# Z/ ^: q  Z% ^+ Z　　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避免出现意外。
　　因为“尸”的职责是沟通鬼神，有时还是鬼神的容器，天生便会招阴！
8 ?/ N5 e  J/ L  \2 K　　如果不提前在祭祀所在用朱砂、桃木、符篆、法器等做好防护。
- e& y5 B$ }; B/ L1 P; \" }3 T　　祖先没有来还是其次，一不小心招来四处游荡的凶残【阴物】，甚至是某些凡人根本无力抵御的【诡异】，八成死的惨不忍睹。
2 M4 P- }( P, ~' o4 D! r5 z/ C　　王远永远都忘不了，在六年前的那场祭祖中，一众族人第二天从祠堂里抬出来的那位“尸”。
　　浑身漆黑干瘪枯瘦，早已经从假“尸”变成了真尸。
　　王远虽然是祖先王公的嫡系血脉，更是虎年生人，却连十五岁生辰都没过，根本不符合当“尸”的条件。
　　可走到现在这一步，全族上下却无一人提出异议，这背后的阴私勾当不问可知。
, p7 X3 f/ x; H% }" j( x& U　　更无奈的是，即使王远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，现在也根本无处可逃。
　　作为祭祀科仪的一部分，“尸”必须在祠堂中坐满一夜，代替祖先享受香火祭祀，期间不得离开祠堂半步。
# z- j1 r: M* a& _& w3 W9 m　　王远心知肚明，别看眼前空无一人，祠堂外面必然有王云虎安排的族人正枕戈以待。
! q8 k3 [- G, J8 ?1 R　　一旦自己不守规矩跑了出去，是被拖回来重新送进祠堂，还是被以不敬祖先之罪就地打死，就再也由不得他了。
　　意识完全恢复伊始，就落到这种险恶的境地。
8 q, r) U5 N8 m3 m& k5 H& k　　他能做的也只是把祠堂中的油灯全都添满香油，再把在祠堂中供奉多年的桃木法器通通摆在身边。
　　而后自我安慰道：
' v7 o1 i$ [  p% i1 {* |5 S　　“没事的，没事的，王氏每年都为祖先举行一次‘尸祭’，最近十年不也就出过那一次意外吗？”
, W4 H3 y: W* J. D  j7 |　　重新坐回祭坛上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祠堂门口。
7 y: T, o. X7 I& A: ~  Z　　暗自下定决心，没有古怪出现倒还罢了，一旦有情况自己立刻拔腿就跑，冲出祠堂让守在外面的那些白眼狼给自己当替死鬼！
　　可是。
　　随着夜色越来越深，本就被人指挥着忙碌了一整天，已经十分疲惫的王远，莫名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。
# i" s; U9 G0 I" D/ }　　抑制不住地便就坐在祭台上沉沉睡了过去。
　　夜色渐深，整个村庄都陷入一片寂然。
3 h0 p  _/ n- O. M　　忽然。
　　滴答、滴答……
2 V6 J& [+ Z2 [; Y5 w) a　　感觉有些冷的王远，被一阵似乎在耳边响起的滴水声惊醒。
　　“下雨了？”
　　似梦似醒中，他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。
　　刚要起身，却骇然发现自己全身都仿佛被重物压住，连手指都动弹不了一下。
8 B% J8 m. J* }　　直到用尽全身力气，努力睁开好像挂着铅坠的眼皮，看清了身前站着的那个东西。
　　嘶！
　　头皮发炸，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